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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舅生日设醮青词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○九、《西山文集》卷四九
父生母鞠,难酬罔极之恩;
日往月来,永感贱生之旦。
非假演冲科之妙教,何以寓追远之寸心!
谨竭丹诚,肃陈清醮。
伏念臣晚叨末第,幸脱选坑。
宰邑黄岩,罪愆丛积,分司列院,斥罢不容。
摧颓三黜之馀,閒散十期之久。
虽自谗言之萋菲,实由己德之轻浮。
幸皇天开改过之门,而列圣垂迁善之训。
臣敢不省衍责己,涤虑洗心!
赦其言行之悔尤,原以取舍之差失。
桑榆晚景,期体道之康强;
桃李春风,保馀生之清逸。
绍定六年劳农文1233年10月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六七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一○○ 创作地点:四川省泸州市
照会当职曩叨误恩,自本路宪漕移帅东川,既不果来,今十六年间,不自意罪谪之馀,申诏起家,再为此行。
控辞不获,冒昧一出。
到官半年,未有报效,照会当职所历州郡,岁以二月劝农于郊,农事既毕,则又率寮吏以十月劳农,因相与讲明风化。
今仍修故事,具列劝谕如后。
一、东川之俗,素号淳朴,乃自近岁,物贵钱艰,重以科调百出,民不聊生,浸失常心,有关风化。
且如子于父母一体而分,若兄若弟,实同一气。
至于族属虽有远近,自祖先视之,则均为骨肉。
今或父母尚在而子孙析居异财,视父母如路人,兄弟乖争,田产赀用,纤毫必较,往往迭相吞并,连岁兴讼。
又有不幸偶无子孙,远近族属争相睥睨,死者之肉未寒,他人入室,掩有家赀,如被劫盗。
甚者诬谤寡妇,撼摇当立之人。
此风薄恶,渐不可长。
又如甥舅之亲,婚姻之家,虽由人合,实系天伦,或因贫富不侔以丐贷而争讼,或因孤弱无知以欺陵而致词,不思一到讼庭,便是仇敌,其如无理,不免犯法,纵令得理,亦已伤恩。
其争起于毫芒,其怨及于子孙。
此皆长吏无以感移,惟有闭閤思过。
然而为士若民,亦宜各率天常,循理安分,相期无讼,省事息争,以召和气,以厚风俗。
一、夫人家道之兴替,传世之久近,皆系乎心念之感。
《易》曰「积善之家,必有馀庆」,《书》曰「作善降之百祥」,韵语相传,盖有自来。
然而所谓善者,只是为其所当为,如忠于君,孝于亲,友于兄弟,信于朋友,皆本分当为之事。
苟循理而行,则一日之间,一家之内,吉祥止止,和气薰蒸,为庆为祥,皆由乎此。
近则一家一国兴仁兴逊,远则流及子孙,垂庆无穷,却与异端之说为一善则责一报大有不同。
彼朝为善而暮责报者,乃是利心,非所谓善。
又有一种人,终日为不善而谄事佛老,祈求神明,不知恶念之感,家道衰替,子孙绝灭,皆由此始,而况货悖而入者必悖而出。
各宜儆省,同迓休祥。
一、古者比闾族党,患难相恤,守望相助。
自时事多艰,人心不固,乘时幸变,所在皆然。
且如前年之,虏入军溃,游手之民旁缘为奸,大则杀伤,小则劫夺,已有当时被人诛戮者。
其幸而得免,则事定之后,官司穷治,或杀或窜,终无清脱。
曷若守常安分,勿起贪心,和睦族邻,保护乡井,可以全躯保家。
近事昭然,所宜深鉴。
一、东川与峡郡接壤,家诗户书,与峡俗异。
其间尚有不识是非利害之人,往往以窝停为事,内与盗贼结连,外与猾吏盘错,自谓得计。
然而世间为盗,未有终身不败者,一陷于罪,连及窝户,身犯重刑,家财破散,骨肉流离,诚可哀痛。
今加劝谕,各宜自新,免贻后悔。
一、士农工商,各专一业,教唆为事,非善谋生。
本路之民,元是淳朴,其间或被凶猾之人扇摇是非,兴起词讼,甚至假儒衣冠,出入官府。
目前岂无所得,然两造在庭,必有胜负,用钱得理者终于理索,不得理之家亦有词诉,监赃断罪,势必不免。
各宜改过,毋取羞辱。
一、近来风俗日敝,不安义命之人皆以支干八卦为名,不务本业,奔走神佛,祈求梦兆,以图科举。
不思行义不修,学业有慊,亦岂谄神佞佛可以窃取。
为士若此,何责乎民!
各期勉自进修,以须时用。
右,今给付父老,各宜准此,更相劝率,以称当职劳农之意。
蒋左史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六八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三一
枢庭督府之命,发于意料之所不及,则屏营踟蹰,进则有不量力、不及事之虑,退则有不体国、不任事之谤。
而又庙论多变,或行或尼,或疾或迟,一日而数说。
宾客既招而复散,行色既办而俄辍,伥伥然如穷人之无所归,择善之所目击而心怜者也。
如此则凡所谓世间应酬人事之类皆废,故不肖姓名不得与亲友相闻者,非特良贵为然也。
令经由锡麓,室迩人远,回首十年前良贵领袖群彦,泛雪敲冰,徘徊累日而后去,今何可复得?
乃知枢庭督府,于我何加?
所谓武夫从者,祗赫童孺,而自山林高卧者视之,则反不若渠阳迁客之可重可乐也。
滕景重处厚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七○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三三
某蒙示问《记》中所疑,极荷不外。
大抵性善之义具于《易》,而人忽之不察耳。
周元公于《通书》如发其端,邵子于先天后天之说,又所以发明事心践形之义,而人亦未尽知也。
先天之《易》,《乾》、《兑》、《离》、《震》在左,《巽》、《坎》、《艮》、《坤》居右。
盖《乾》南《坤》北,以定上下,《离》东《坎》西,以列左右。
此天地阴阳之定位,而人物之生必得是理,必禀是气,是所谓性之体也。
至于文王八卦,则《乾》《坎》《艮》《震》《巽》《离》《坤》《兑》,乃以《坎》《离》居南北之正,所以位天地而命万物者,莫不本诸此。
此《坎》之二爻则自《乾》来,《离》之二爻则自《坤》来。
故《记》所谓《坤》之正位变《乾》为《离》,《乾》之正位变《坤》为《坎》者是也。
《坤》道之光而为《离》,故离火外明,以明来自外也。
元是《坤》之本体,故曰「畜牝牛,吉」。
乾》元之精而为《坎》,故《坎》水内明,以明根乎中也。
元是《乾》之本体,故曰「有孚维心,亨」,乃以刚中也。
大抵阳居尊而阴居卑,阴为虚而阳为实,此性之定体。
即《乾》南《坤》北(云云)是也。
阳以刚实居中,而阴以文明发诸外,此不睹不闻之极功所以为性之用,即《离》南《坎》北是也。
愚见若此,景重更与同志平章之。
蒋得之(山)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七○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三三
《河图》《洛书》之数,古无明文,汉儒以后始谓羲卦本之《图》,禹畴本之《书》。
本朝诸儒始有九为《图》、十为《书》、九为《书》、十为《图》之说,二者并行,莫之能正。
朱文公,始以九《图》十《书》为刘长民托之陈图南,辞而辟之,而引邵子为證。
然邵子不过曰:「圆者河洛之数,方者图书之文」。
第言圆方,不言九十。
仆尝答庐陵子晋涑水司马子已言之已悉,今不复重陈。
今得之断然谓《河图》则《先天图》也,《洛书》则五行生成数也。
戴九履一图,不过太一下行九宫数耳。
此不为无见。
盖九宫数见之《乾凿度》,见之张华子传,自是《太一图》,而刘长民取为《河图》,诚有可疑。
《先天图》卦爻方位,缜密亭当,乃天地自然之数,此必为古书无疑
乃仅见于魏伯阳《参同》,陈图南爻象卦数犹未甚白,至邵子而后大明。
今得之定为《河图》,虽未有明證,而仆亦心善之
仆尝观魏伯阳《参同》所载月法,《乾》《坤》《坎》《离》《震》《巽》《艮》《兑》,二位相对,即非所谓《先天图》也。
又云「土王四季,罗络始终,青赤白黑,各居一方」,皆禀中宫戊己之功。
又云「太一乃君,移居中州」,则又似九宫图矣。
又云「长子继父体,因母立兆基」,又云「上弦《兑》数八,下弦亦始之」,则不惟《九宫图》,亦是《后天图》也。
伯阳所取,盖非一图,故其后又云:「上察《河图》文,下察地形流,中稽于人情,《参同》考三才」,则《参同》者,虽云参合三才,而其意若取《河图》数为天(《书》又尝以《河图》为《天图》。),五行数为地,后天卦为人。
虽不明言,而一书之中,八卦与甲乙兼举错用。
虽然,《参同》之末云「履行步斗宿,六甲以日辰」,则道家步斗法也。
「九还七反,八归六居」,则论道家还丹法也。
步斗与还丹,则亦太一下行九宫法也。
乃知古来不特《九一图》与生成数元有之,虽《天图》亦有之,终不知邵子以前,何为更无人明辩,是致有许纷纷耳。
大抵三图二法,起数虽异,其论则一。
故朱子谓「安知《图》不为《书》,《书》不为《图》」?
此又得之所当知也。
惜不及与得之面订其详,姑此奉报。
又答虞永康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六九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三二
来教所谓资性之说,本之于《易》之资生,继之以孟氏之性善之论,以及于伊洛气禀之说。
先指大本,乃及其次,源流固自正当。
但资之与性,字义各别,亦须别白令分晓。
董子所谓「有能致之资」,注云:「资,材质也」。
程子李仲通之墓,亦曰:「刚柔杂揉兮,美恶不齐。
圣虽学作兮,所贵者资。
便儇皎厉兮,去道远而」。
前辈论资字,只是作如此说,难以与性字混而言之。
若夫所谓资生,则资取也,言乾道之元,万物之所取以为始者。
资字只训资取、资藉之资,却是必欲以是解资质之资,固亦可以牵合;
但要求一实字以證此资,令一语可尽,不费杂说,则须当如董子、程子之说。
某非强为叶丈主张者,但见其「人之晞圣,资盖鲜夷」之句,与明道「圣虽学作,所贵者资」二语,词意直是相类,元非害义,似亦可以放过也。
大抵门下之所论者,皆是性之本体,故人可以为尧舜同人于野之说,自其同者言之。
而叶丈之文,乃言气质有清浊厚薄之异,故谓之鲜夷,自其异者言之。
至意与用字各自不同,故不免有如来教之所疑尔。
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,此意便与「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」同理。
己者忠也,只说恕便有忠在其间。
若分出一己字作忠字,便伤于凿,语意反不浑然。
如何?
更详思之。
从心只从本字,作平声读,似不费力。
今仍欲增一丝旁,作放纵之纵,亦说得去。
但来教难仆从心之说曰:「从心所欲,则欲出于心;
人之有欲,即从心出,不待至七十方从心出」。
此则不然。
欲虽人之所有,然欲有善不善存焉。
若圣人,既以生知之质,学力又到,至七十时随其心之所欲为而自不踰则,此殆与门下放纵之说自不相远。
独区区之意,欲从陈氏、胡氏诸家之说者,盖谓避得放纵字,少病耳。
有如来教,必欲从放纵之说,则大意元自同,更无用辩。
被召除礼部尚书内引奏事第一劄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五八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一九
臣猥以不佞,自先帝龙飞亲擢,四十年间,五叨聘召。
虽或去或就,时义各异,而其间最相似者,侂胄既殛,臣首被特招;
弥远既终,臣又膺严诏。
深惟两朝不凡之遇,感深至泣,所当倍道疾趋,恪共明命。
乃再辞而后入,非敢缓也。
嘉定号为更化,取其尝忤权要者,以次收用,江浙闽越之彦,未数月而集。
惟蜀士之召者五人,乃以道远未至,则背秋涉冬,事体已与前异。
于是杨辅金陵刘光祖襄阳,皆自近畿而返。
范子长畀节,不得入对,赵大全虽承奉常,旋遭论罢。
臣卒以固辞得请,移守广汉
改元更始之初,海内拭目以观太平,岂谓一韩方毙,又生一韩!
臣尝身履其事者,私自惟念,臣实何人,而常居更化召用之选。
故多忧易怖,欲进还却,踰年而后造阙者,犹未免以嘉定疑端平也。
今得诸道路,则所见之事固已不逮所闻。
呜呼,何治之日果不足以胜乱之时耶?
恭惟皇帝陛下以贤圣仁孝之夙著,无心而得天下;
以艰难险阻之备尝,小心以保天下。
凡古今治乱之变,固已周知熟察,而背芒于霍光,发立于德裕,韬光晦迹,以行其所愧,弥远不恤也。
陛下有尧舜之资,而弥远事之以汉魏叔季之主,而操、懿自为耳。
操专国二十五年,以授其子丕
司马懿专国二十五年,以授其子师、昭及其孙炎
今弥远窃权之年,视操、懿又过之。
虽以二子庸劣,无丕、炎之黠,未有以济其无君之谋,而凶类恶丑,根株牵连,狝薙弗蠲,遗孽馀毒必复滋蔓,则将有甚于操、懿者。
陛下或操大柄,雷霆之威,日月之,披聋登瞽,声焰震灼,近自杭、婺、常、润,远至闽、广、巴、蜀,凡为权臣所厄者,皆以收拾无遗。
虽臣独被重谴之馀,亦得以玷招来之末矣。
臣虽不能为时损益,然再辞不获命,则亦昧于一来,尚几拭目新化之成。
而得诸道路,咸谓汴洛之师委寇资敌,惠广之寇跨州连城,鞑使求和,虚实未保,北人内附,情伪难明。
今日而徐邳诸郡覆军,明日而建宁郡卒作乱。
盖可怖可愕之事,时时有之。
至于禁旅不静,公私阖户,井邑罢肆,不图辇毂之下,而亦有此。
于是道谤市议者,率谓群贤日至,正论日闻,而事变乃尔,莫不归咎儒生徒能诵说经义,而于君德、于国政绝未见丝毫之益。
馆职试言,学校上书,亦例疑经术为空虚无用之具。
夫道谤市议,小人之无识,不足问也。
而学自孔氏者,亦加嫚侮。
呜呼,是未知诸贤之心也。
《诗》曰「靡哲不愚」,言如愚人之混俗而苟容也。
又曰「善人载尸」,言如祭尸之不言而坐食也。
若以是责诸贤,虽亦有词,是岂知权奸擅国之久,无一不坏,譬诸衣敝而生虮虱,木蠹而长蜉蚁,补纫培养,此岂一旦夕之功?
而乃遽以四十年积坏之事,责众君子于期月之间,亦为不知务矣。
而况正论虽日闻而实未尽行,贤才虽日至而实非信任,岂诚诸贤之过?
而必为是归咎之说者,此小人之情状,殆未可测也。
臣来自下土,不知事体,第以累朝之事明之,窃意今日之事必有乘间俟隙之人,潜伏于冥冥之中而人不察焉。
且元祐之治仅四年而浸改,又四年而改绍圣者,安石馀党摇之也。
建中靖国之治,未半年而遄变,又半年而改崇宁者,京、卞之馀党移之也。
死之后,暂正而遄已者,之党如该、如卨、如思退诸人,蟠结如故也。
侂胄死而更化为具文者,弥远、弥坚固由宫妾以进,一时达官皆同类也。
今弥远既毙,天开平治之基,所宜惩创绍圣崇宁之失,坚凝元祐建中之治,则岂惟寿国家元气之脉,亦可以杜奸人窥伺之端。
而朝廷之上,牵于系累之私,迟回顾畏,以生祸隙,遂使朋奸罔上之徒,旁缘事变之来,讥笑善类,将以为援引权党,撼摇国是之地,至烦陛下慨然于旧弼之思。
汉文帝拊髀而叹无颇、牧,唐穆宗当馈而叹无萧、曹,夫无颇、牧、萧、曹,是诚可叹也。
今何至乏才如是,而陛下直以汉文、唐穆之叹,用之凶狡贪墨之人?
万一闻之四方,则于圣哲知人之鉴,亦不为无玷矣。
而况观人之法,亦视其所主。
若所主者寺人瘠环,是亦瘠环之类也。
岂有以进不以正,而可以当大事乎?
陛下方为权臣所操而不得伸者十年,万一信任匪人,又为所操,有如晁错所谓日损一日,岁亡一岁,日月益暮,盛德不究于天下者,不知天下后世以陛下为何如主也。
臣被命于改元之后,缀名于众正之列,亦冀圣德日新,治效日隆,脱四十年韩、史浊乱之厄,而自附于庆历元祐之臣,则臣之愿也。
而岂欲为咈心逆耳之言,以贻陛下之厌惮?
诚见陛下以上知之资,开升平之运,天下望治者一年有半,而谓小人才于君子,谓君子不才于小人。
夫才云者,能为善之称也,故齐圣广渊、明允笃诚、忠肃恭懿、宣慈惠和,则谓之才;
掩义隐贼、毁信废忠、傲狠明德、侵欲崇侈,则谓之不才。
程颐尝言:「才禀于气,气有清浊。
禀其清者为贤,禀其浊者为愚」。
盖古人以德行为才,本乎情性之正而有以充之,此君子之才也。
后世凶暴为才,狃乎气质之偏,顺而长之,此小人之才也。
君子之才可以开物成务,小人之才至于败国丧身。
几微之间,安可不察?
今陛下以委任乏才而犁然有感,使出于一时之忿懥而不得其正,则忿懥之平也,犹可以反诸正
若遂执此见以为观人之法,使此曹得志,则必引其侪类以纷乱众事。
吕惠卿之覆王安石蔡京之逐韩忠彦,虽于受知受举之地,且不暇恤,而何有于同列?
于是时也,贤者必相携持而去,凡粗有知识者亦皆廪廪乎有危亡之忧矣。
乃者侍从台谏阒无一言,仅有给舍论列,亦未有所施行,乃因其自陈而姑听之,爱护存全,若将有待。
诚恐宿根未剪,一旦发见,则必如章惇、蔡京,始言恤公论而强从,终必逐诸贤而复用,臣窃有深忧焉。
今陛下并建二相,必将进退人物,一新中外之观听。
此正君子小人消长之机,天下国家安危之候,天命人心去留之日。
臣愿亟轸宸虑,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,推世变倚伏之机,必知执衔之易于移人心,惟公论之不可不恤。
念忠忱谨实者虽无目前速效之可见,而决无反覆难信之忧。
凶狡贪墨者虽有一时逢迎之可悦,决有包藏不测之患。
《书》曰:「天位艰哉,德惟治,否德乱」。
惟陛下思患而豫防焉。
臣以谴逐之馀,诚不自意再望清光,惓惓忧国之忠,装怀积想,将为陛下历历言之。
独念进退人物乃治忽安危之机,用敢不避狂僭,辄以是为群言之首。
虽攘臂当虎,为士所笑,然惩羹吹齑,臣实耻之。
惟陛下幸赦其愚。
真侍郎德秀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七三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三六
某向此囚山,前月末三书山中之考。
聚指三百,幸无疾恙,得以澄神静虑,事所当事,期以不孤造化亭毒之仁。
而义理愈索愈深,岁月易得,恐因循玩愒犹夫人也,则无以见友朋于他日矣。
《先天图说》,旧虽留意,比入山重读诸经,头绪正多。
《仪礼》尤烦,其间要言精义,亦多先儒所未发。
既费目力于此,则伺读毕诸经,粗知大义,然后温寻《易》学,有如来谕。
所谓长子代父,长女代母,有邵氏、张氏行成、朱氏诸儒之说。
纵某言之,亦不过剿说,未敢容易言之。
少顷自见得一二,方以禀布。
赵立夫来求《率性堂记》,亦以《易》为性善之證,谩录呈。
又有数记,并以求教。
有石本者,亦纳数本。
如《长沙仓记》,则僣书两贤牧盛事,愧笔力骫骳,欠发明耳。
达贤录序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七九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五二
天统元气而始万物,地统元形而生万物,人则禀气受形而为万物之灵,所以为天地立心也。
然非一人所能自为也,君牧之,师教之,而贤者又为之更相汲引,布列天位,以司礼典命讨之柄。
尧之未得舜,舜之未得禹,圣人有忧之。
忧之如何?
凡欲为天下得人焉耳。
颛、喾之子,天下之民谓之元、凯也,舜举之;
四族之子,天下之民谓之四凶也,舜去之。
是天下之民举之去之,民心之所同则天理也,舜无所私于此也。
九官之命,彼皆何等材分?
而敷教者不以播谷,典乐者不以制礼,分职而理,仅乃有济。
而后之受任者往往兼总众职,自谓人莫己若,岂其才果足以加诸稷、契、夷、夔诸人也!
尧舜之治天下,能使治化休明,美祥臻集,微之山川遂、草木茂,大之三光全、寒暑平,盖非一人为之也。
而后世独不能庶几乎此,非风气浇漓、天之降才尔殊也。
人以一心成位乎两间,明通而公溥,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,是不惟圣贤有是心也,自有生民,降于叔世,莫不皆然。
而自谓人莫己若者,非不哆然大也,乃至吝骄以自封,媢疾以成性,祗以自薄其身、自绝于天云耳。
甚则倚势作威,胁权相,灭真贤硕能,于是盖有自好独善,不见知不悔者矣,又孰忍以其身轻辄自献?
天下而皆自好独善之人也,脱有缓急,则罔所依,临事乃求,亦鲜克济。
夫如是,岂惟不足以庶几乎治古也,虽天地失位、阴阳乖剌、民物胥刘,亦其致耳。
曾不思中天地而立,定海宇之民,皆吾职分之所当为,胡自待之凉一至此也!
国朝之盛与治同道,其间非无媢疾之臣,而推士报国者项背相望,至为简编以记其所知。
有若文穆吕公之夹袋小册、忠献韩公之甲乙丙丁集、正吕公之《长掌记》、宣靖曾公之《雌黄公议》、文正司马公之《荐士编》、密学陈公之《章稿》、太史范公之《手记》,盖文武兼收,罔有细大。
其或偶坐挂累,亦力见称引。
前辈盛心,虽其天资绝人,亦由其讲学之素。
以吾所以为天地之心本若是其休休,未立未达则欲立欲达者之推也,未觉未知则先觉先知者之责也。
殆将使天下人材无所佚遗,皆得自靖。
不惟集思广益,共济时须,而近足以拟一旦之用,远足以诒数世之托,其明效大验盖若此,此恶可以无述?
其次如李邦直《举官手记》,亦多一时之选。
于是锓是数书,名《达贤录》,用广其传。
文穆公及韩、曾所记访寻未获,其后乾道丞相雍国虞公亦有《翘材馆录》,视昔云备。
将继访南渡以来诸贤有荐引私记者,始以并附于后。
士大夫有志天下者,必将慨然有发于斯。
孙氏拙斋论孟序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七九
《论》《孟》之书,自秦、汉以来,何翅千有馀家,或蒐辑文义,或考质训故,或稽合同异,或参订舛讹。
至于孟子之书,则又有刺之、删之、疑之、辨之、常语以辟之者。
是否浅深所未论,大要各随其仁知之见以自靖自献,庶几万一补之焉耳。
至于二程先生者出,始发明本学于道丧千载之馀,而同时又有张、范、吕、谢、游、杨、侯、尹诸君子相与左右助益之
极乎近世,胡、张、朱、吕氏继之,而圣贤之心昭然揭日月于天下,盖庶乎无复馀憾者矣。
眉山孙绘子华乃始粹集众善,贯融异端,而傅之以见,将以效其自献之区区。
呜呼,斯不亦可尚矣乎!
道之无穷而善之难择也,风气之浇漓而习俗之卑下也,人物之零替而学术之晻昧也,有能从事于圣贤之书,则无问其精粗得失,皆足以扶世教而益吾道也。
况其用力勤勚,亦既有所发明矣乎!
子华卒,其子蒙仲乞余言以冠篇。
呜呼!
命之不融而子华止此也,又不幸而余不得识其人,与之上下其议,以求为真是之归也,悲夫(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五二。又见《经义考》卷二一九。)
以见:似当作「己见」。
跋虞秦公(祺)所撰杜府君与权墓铭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八六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六二
府君余之妻之高伯祖也,雅善虞秦公。
其葬也,秦公为铭其墓,且亲为书,府君为人不问可知。
后六十有六年,余守潼川府君之曾孙仲□携以相示,因叹前辈讲学于利善之分、文行之序,率委曲致意,凡以淑州里而摄友朋,务在可传,不为苟作。
今公之闻孙刚简率用是说,盖远有端绪云。
宋龙学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八五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六一
吕正献公居家简重,申国夫人性严有法度,又得焦伯强之刚方以训诸子,而戚姻间则宋次道、范纯甫诸公,其雅所尊礼则二程兄弟与孙、石诸儒先也。
善之功若此,宜有三希克大其家,又以遗其诸孙,至今不坠云。
朱文公所与辅汉卿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八六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六二
亡友汉卿端方而沈硕,文公深所许与,往来书帖当不止此。
然其怀人忧世、劝学兴善之心,于此亦可略见。
末所谓「当此时节,立得脚定者亦难其人,况更向上事邪」,文公之所望于学者盖若此,吾党盍知所儆发云?
太宁郡夫人张氏挽词二首 其二 南宋 · 杨万里
五言律诗 押删韵
我忆定斋老,壶觞父子间。
西湖半落,东馆月初弯。
俄顷王姑酒,嵚岑杜母山。
升堂迟一拜,作诔费频删。
积善堂记1228年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○三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四七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七二四二 创作地点: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
前知普州季文以书抵某曰:「炎不佞,绍先人遗业,廑身州县踰四十年,敬共夙夜,幸无颠越。
今浸迫耄期,兴念厥绍,不以控于执事,死且不瞑。
炎之先庐盖五闰之季少卿周氏之遗址,我先祖评事撤而大之。
既又荡析不常,我高祖太中公合而葺之。
开禧三年燬于里火,炎大惧室神宾戚无所于位,毫积寸累,凡十有五年,以溃于成,重惟评事所营在积善坊,则今成室之地也,于是以坊名名堂,示不忘其初,且俾后人斯言之依,勿替有引,子其为我发之」。
余每惟圣贤垂训,惟尽所当事而无计巧蕲获之心焉,是所以异乎善恶报应之说。
而考之于《书》于《易》,则有曰「作善降之百祥」,曰「积善之家,必有馀庆」。
韵语相传,若有由来,然则是与异端之所以教有同乎?
曰:否,不然也。
吉人为善,惟日不足,鸡鸣而起,孳孳为善。
夫自朝至昃,非必尽与物接,何如其可谓善,又何如其为之也?
舜居深山之中,与木石居,与鹿豕游,颜子在陋巷,一箪食,一瓢饮,此岂有酬酢事变、济时及物之功,世之称为善者,必曰舜、颜。
呜呼,吾之所谓善,其诸异乎异端之谓善与!
乾道变化,继之者善,成之者性,盖善立于性,性命于善也。
率是而行之,无为其所不为,无欲其所不欲,则何往而非善?
朝益暮习,油油翼翼,如弗胜,如将失之,非以父母之我爱也,夫亦自尽其敬焉耳。
明发不寐,洞洞属属,如恐弗见,如将复入,然不知神之所飨也,夫亦自致其诚信焉耳。
私朝斋沐,书命习容,非以求知于公所也;
日莫人倦,斋庄正齐,非以要誉于乡党也。
吾知循理尽分而为之,他人何与焉!
不敢侮于人,所以自敬也;
不敢欺于人,所以自明也。
欺焉侮焉,人无加损,而是心之萌,败德乱常,所丧固在我矣。
善之与庆,不善之与殃,盖同出而异名,非善恶之外复有所谓庆与殃,而亦非有所觊而后为善,有所惧而后不为恶也。
又况人之言行或诚或伪,或公或私,惟家人为不可欺。
夫使刑善于家,声孚气感,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、夫夫、妇妇,无不各尽其分焉,则吾闰门之内固已日由乎吉祥之中,其何庆如之!
是心之传流及苗裔,固其所也。
而一家所感,一国化之,仁逊礼义皆由此始,则是庆所被又不知其几矣。
董子谓人之所为,其善恶之极乃至与天地流通而往来无间。
然则虽天地间吉凶妖祥亦一气之感。
故因家侯之请,愿相与切磋究之。
家氏源深委大,侯又能恂恂守道以保厥家,历十五年不迁官,今以朝奉郎老于家,生八十有五年矣。
全州清湘书院率性堂记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○四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四八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七二四○、《粤西文载》卷三一
吾友林仲山岊守全日,得柳侯仲涂氏读书遗址,乃锄荒筑室,馆士储书,与邦人讲肄其间,且以致怀贤尚德之意。
嗣守者不替有引,斋庐廪稍,岁衍月益,今锡之号荣,殆与睢、岳、嵩、庐四书院相为侪等。
今守赵立夫必愿复增而大之,中为堂三楹,榜以「率性」,而移书某曰:「愿有以告于邦之人也」。
维侯故相忠定公之世忠定为政尊经崇儒,表章性命之学,侯习闻之,故将与邦人共明此道,是敢不诺?
或闻而疑之曰:「圣人之教人若不以性为先,而子思、孟子以前论性者亦未有必然之说也,今毋问始学,例语以率性,得无陵节躐等之患乎」?
曰:不然也。
成汤告民于亳,曰「民有常性」;
周武誓众于孟津,曰「人为物灵」。
凡皆立国之初,是为群言之首,盖大本要道无以先此。
夫《易》,圣人所以开物济民者也,首于《乾》《坤》,发明性善之义。
曰「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」,曰「至哉坤元,万物资生」,凡各正性命于天地间者,未有不资于元,元则善之长,四德之宗也。
犹虑人之弗察也,于《系辞》申之,曰「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」,犹曰是理也,行乎气之先,而人得之以为性云耳。
曰「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」,则又示人以知礼成性,道义皆由此出也。
而终之曰「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将以顺性命之理」,是则《易》之为书,其大本要道顾有先于此者乎?
子思于《中庸》撮其要而言之,若曰天所以命于人则谓之性,率乎性而行之则谓之道,即是道而品节之以示训则谓之教。
呜呼!
圣贤之心,后先一揆,故《中庸》之首则《易》与《诰》《誓》之旨也。
疑者又曰:「以性命为教,吾既得闻命矣,其在学者则何如其为功也」?
曰:先天之《易》,《乾》南《坤》北,非性之体乎?
后天之《易》,《离》南《坎》北,非性之用乎?
《坤》之正位变《乾》为《离》,明见乎外者也,而曰「畜牝牛吉」,则以养之;
《乾》之正位变《坤》为《坎》,明根乎中者也,而曰「有孚维心亨」,则刚以行之。
夫惟位在德元而养之以,行之以刚,清明在躬,不役于物,此尽心知性之极功也。
子思子先列性、道、教之目,次又释道体之不可离,而继之曰:「是故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,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,故君子谨其独也」。
盖自「可离非道」而上,则道之体也;
「是故君子戒谨恐惧」以下则人所以求道也。
圣贤之言,本末备具,顾读者不察耳。
诚能于睹闻之外,隐微之际,己所独觉而人未及知,随其萌蘖之动以谨乎善利之几,则仰观俯察,前参后倚,真有以见夫仁义礼知之则,行乎君臣父子长幼朋友之间,皆吾性所本有,分所当为,而实不容以须臾离也。
于是疑者舍然以作,曰:「推本《乾》《坤》之体、《坎》《离》之用,以发明性道教之节,吾闻诸此,盍以复于赵侯,与学者共讲焉」。
余曰诺哉。
是为记。
敬安堂记1228年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○六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五○ 创作地点: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
盱江聂公善之以书来言曰:「吾比守赣,会峒猺弗宁,人情疑惧。
吾为之任能物官,练士峙粮,凡以惠无告、扰弗若者,力所逮为,秋毫无所爱也,民用绥静,神罔恫怨。
徒以心剿力疲,引分宜去。
帝临有赫,照知厥衷,赋万寿宫之禄以华其归。
重惟劳肄之久,一旦措诸安地,食寝有节,息游以时,腹心耳目复为我有,亦天下之至安且乐,未易与人言也。
吾犹惧其狃于绕而怠乘之,则名吾堂曰『安乐必敬』,子为我书之」。
予复以请曰:「孰与『敬安』之为简且严乎」!
公曰:「诺哉,子并为记之」。
予嘿识是语,盖太公《丹书》曰「敬胜怠者吉,怠胜敬者灭」,凡此不下百言,皆治心修身之事。
王得之,铭于几杖盘鉴、于带屦弓剑、于觞豆、于楹、于户牖,而「安乐必敬」云者,席之左端十六铭之首也。
其文未必尚父所作,而荀卿、贾傅读之,大戴氏记之,其书大较以敬为主,则圣门传心之要也,是恶可以无纪?
予读《春秋传》,最爱臼季之语,曰「敬,德之聚也,能敬必有德」。
夫自宫庭屋漏、日用饮食,推之应事接物,达之治国平天下,此孰非天命之流行?
使斯须之顷放焉而不之收,则气得以帅志,物得以操己,而吾之存焉者寡矣。
是故敬焉者,所以存此心而根万善者也。
然而常人之情,困心衡虑,徵色发声,则心有主而德常聚,无法家拂士,无敌国外患,则心无主而德流,是犹物为主而我为客也。
姑又以浅者言之,祈寒甚暑,人情之所惮也,而在宗庙、朝廷若对大宾、临大敌,则忘之;
临私朝、返内寝,则寒暑已操其柄;
至于燕居,则凡以避喧趋爽、塞向即炎之备,靡不毕陈矣。
呜呼,是孰为致然邪!
人能充类以求,随事而察,而有以真知其为天之所命,则必将竦然知畏,其于不睹不闻之顷、宴安佚乐之时,有必不敢自画者矣。
程子曰「主一之谓敬,无适之谓一」,视臼季之言则义愈密而词弥约,学者滋有以用其力矣。
公盖深知此味,将循名责实者也,予尚申言之,以求是正云。
知耻斋记1231年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○七 创作地点: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
孔子之言仁义,虽见于《易传》,而《鲁论》所记惟求仁之为务,若义若耻,亦必言之,不与仁并言也。
孟子始兼明仁义之实,而示人以恻隐羞恶之端,尤切近而易见。
盖仁者本心之全体,而义则仁之分、事之宜也。
耻己之不善,则缓于气、颡于泚而有羞焉;
耻人之不善,则心于戚、頞于蹙而有恶焉。
耻不耻之间而善不善之所从判,于以求仁,不以亦近乎?
或曰:礼义廉耻,是谓四维。
不知廉耻者固羞恶之所发见,文惠所谓不可抗而为维者也。
予尝为湘士许君晟大记耻斋,发圣贤之馀蕴,庶几其有益矣。
而未数月,吴门卫君林亦以耻斋属记。
此义不竞久矣,今为士者亟称之,俗之兴也其犹有望乎!
夫人之常性有善而无不善,人之本心好善而恶不善。
惟上智而生知之资率而行之,则不以耻言。
其次则有诚知夫善不善之正者,是故耻不知,不耻不见知,耻不信,不耻不见信。
其次则遇困耻辱而知非、困咥笑而自悔者,固多有之。
其下则有知善之若可好,而气狃于恶,亦将胥于不善矣,则既为之,复耻之。
如周厉监谤、秦禁偶语、汉杀腹诽,隋诛动心,本以盖耻,适以滋耻。
如晋赵惮董孤,齐崔杀南史,卫宁畏诸侯之策,苟知畏之则如勿为。
王允虑谤史,贾充谥传张浚避人以拜田令孜郑綮为相而恐为天下笑,苟谓可笑则速已之。
既昧于为之而犹谓旁掩曲覆足以诬民惑世,不知是非邪正,千古一心,烂然史册,近若畴昔。
若此之四君七臣,祗以自涂耳目,人谁肯贤之?
其最下则拂须摩足,舐痔尝粪,又陷溺之极,无以议为者。
惟夫昧于习俗,不善,而举世以为善可耻也,而举世谓无足耻,此则不可以不辨焉。
夫皋、稷、伊、傅亦人耳,今也富贵利达以沈其不赀之躯;
周公、仲尼吾师也,而异端小道以丧其固有之善。
夷吾、臧武仲奢僣犯礼,苏季子、公孙犀首诸人位高金多,下至、汉间士人,乘驷怀绂,誇苍头芦儿,陈车马印绶,死权殉货,以诩庸夫孺子之为,读史至此,谁不羞道?
而夷考其所行,则有声求气应、深喻而笃行之者。
呜呼!
斯人也,五帝三王所与共治也,而善不善异见、耻不耻异情乃若此,则亦何可不思其故乎?
大学》之传曰:「小人閒居,为不善无所不至,见君子而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」。
此极言不诚之情状。
而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目,则有以物有不格,知必不至;
知有不至,意必不诚。
而《中庸》亦曰:「不明乎善,不诚其身矣」。
是则世之苟焉以自欺者,亦坐乎未尝知之,使其诚知之,善之可好也,如食之必饱,不善之可恶也,如臭之自秽,则虽万钟千驷之富诱其前,五流三刖之刑驱其后,有必不敢为、必不肯已者矣。
予非能之,而尝从事焉,故愿以告诸卫君,与同志共之(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五○。)
「则」下「有」字疑衍。
府君墓志嘉定六年九月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一二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七○ 创作地点: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
嘉定六年春正月丙寅处士谯君卒于成都之双流尉廨,年七十有一。
二月辛巳,其孤仲午反柩于邛蒲江之里居。
九月庚申,葬于盐泉兑山
先事,以书抵余曰:「昔者吾父孤苦自力,尔居吾邻,尔寔稔之。
尔之同产弟兄则我之所自出也,尔也视余父犹舅也。
父之竁未有识也,以惟尔也属」。
余弗敢辞,叙而铭之。
君讳字子辰姓谯氏
世居邛之大邑,以儒名家,后徙居蒲江
曾大父祖道。
大父景阳
父询,再贡礼部。
妣陈氏,文林郎寿祺之女。
君在母七月而生,十有七年而孤,又三年而丧所恃,茕然一身,备尝险艰,有人所不堪者。
自幼期立门户,祗遹礼法,弗敢踰越。
方是时,大母王孺人年踰八十,诸父异居,公委曲承顺,内外无间言。
从父蓬州府君孝迪心善之,每劳之以书,期属甚厚。
甫冠,所从游皆父行。
初明毛、郑《诗》,继为词赋,邑宰有士名者率宾礼之。
自贡士云亡,所藏图籍散逸殆尽,公雅嗜书,多所储蓄,自六经子史至星经地乘、虞初稗官、道释医卜之书,靡不究阅。
或假诸人,广所未见,有意者随即传抄,今手泽尚数十编。
岁始生之日,子孙上寿,首陈考妣像而泣拜之。
居负山,望见生陇,作顾云亭其上,凝伫辄移晷。
其笃于孝爱若此。
资简重,与人交怡然以和,有不可未尝假以词色。
教子齐家,率本以忠孝,又以扁其室,其趣尚可概见。
开禧三年,仲午以词赋举于乡。
嘉定三年再举,乃登明年进士第,试吏为迪功郎双流县
公过其子,仅旬岁获终养,吁!
是可悲也。
君之妃曰陈氏,讳符临邛人进士仲鲁之女,昂之孙,承事郎熙之曾孙,不逮事尊章,独能谨祭祀,睦宗族,有足称者。
某年某月某日,以疾终于正寝,年若干岁。
生三男子:焯、仲午、煓。
焯先二年而卒,煓为叔父后,蚤卒。
四女子:长适乡贡进士费之午,次郑存中、费德远,适存中者先亡。
孙男三人:埏、址、增。
孙女四人。
曾孙男一人。
外孙男女十人。
铭曰:
既种而刈之,胡委佩而亟去之!
叶万子孙,勿替引之。
华容县奉议郎致仕沈君墓志铭宝庆三年1227年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二二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八○ 创作地点: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
奉议郎致仕沈君讳连,字少逸,以宝庆二年四月庚子卒,年五十有八。
其孤奉遗令,卜分宁县仁义乡古城之原,以明年甲申窆,而介张忠献公诸孙,以君伯氏沔所书圹记、全州文学梦雷所状行实求铭于余。
维君系出吴兴,徙豫章分宁
曾大父元,大父世瑛,父彦珙,妣郑氏。
嘉定二年进士
三年,大理卿张孝曾国信使,辟君为属。
还,循从事郎,调太平州司户参军
未上,丁母忧
免丧,调静江府司法参军京西路提刑司检法官,兼干办公事
以劳累迁至承直郎,调岳州华容县
未上致其仕,转奉议郎
君姿禀端粹,早有庠校声。
大理没于使事,君诹经订律,动合轨程,馆伴使惊异曰:「南朝士大夫精练若此」!
试吏为法官,每以所上成案识诸策,而书其上曰:「日监在兹,其审克之」。
以是用法平恕,民无称冤。
郡计仰鬻盐以给,吏往往抑配齐民,君禁防吏奸,视盐多寡为价高下,不限以常直,民乐为市而无损于公,岁入视前增倍。
常平仓前后以缄鐍相授受,诘之吏,曰是腐不可校,故未尝孰何之。
君请阅实其数,以新易陈。
会郡贰杨炎正亦主其议,人颇难之,君白于郡曰:「帑廪皆官物也,以帑羡补廪阙,其谁曰不可」?
守莫能移,官吏赖以免。
摄举事,诏延左右生,论说无时。
岁馀,百废具举,学廪用增。
或告以旧例当献于郡,公曰:「是朝廷所以养士,而可献乎」?
乃以修大成殿
刑狱使者方孚若信孺闻而善之,为助材用焉。
蛮寇古县,焚掠生聚,经略司命君抚定。
受命不辞,讫事,为图某所当备,某事当更,帅长大悦。
明年,再遣临桂薄正李闳祖问民疾苦,民指君昔所经理曰:「是皆可久,愿守之毋失」。
京西刑狱司治襄阳,以边防移汉东,且兼领郡事,寻又还襄,寮属惟君一人,往来劳勚。
会虏薄襄城,君入裨幕议,出厉将士,咸中机会。
制置使赵彦仁方亦移治襄,君修十事以献,赵称之不容口。
由是与参谋议,岁时犒士,亦惟君属。
秩满,荐书阙一,当路者欲留之,君辞去,曰:「奈何以己妨人」!
有宅在豫章城中,因徙居焉。
华容丞当上,即挂衣冠不复出矣。
平生事亲从兄,交友睦族,皆尽其分。
取叶氏,先二十一年卒,继冯氏。
男子二人,曰本,曰荣发,俱世其业。
荣发尝与乡举。
女子子二人,长适夔州司理同郡宋槻,次适贡士广汉张必大,皆相阀也。
孙男二人,光述、进孙。
女二人。
余蜀人也,不及与君接。
按状所云,仕日尝以守法为杨子直所知,以补常平之乏为崔正子所善,二公端人也,所取宜可信。
其后在襄,赵彦仁才之,既去又以书来之。
去就迟速之节,始终可观,是宜铭。
铭曰:
莫乐无求,莫荣无愧。
宁羸厥躬,永焘尔嗣。